如果說金晶差點蒙死我那次除了冷眼旁觀的鄭玲之外，僅僅是我和金晶兩個人之間不能說的秘密。

可這次馬巖和鄭玲的廝打可是驚動了所有人。最奇怪的是寢室的氣氛並沒有因此變的微妙。我們依舊一起吃飯、一起上課、一起自習、一起睡覺，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。

唯一不同的就是鄭玲開始明顯的起了一些變化。雖然她極力的掩飾自己的憔悴，比平日更加的濃妝艷抹。可是挨著她最近的我，常常會在她滿頭的青絲之間看見刺眼的白色。

除此之外她還會莫名其妙的摔倒，雖然她總是尷尬的笑著說鞋跟太高了，早晚要扔了這些破鞋。可是次數多了我們總能在她異樣的笑容中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。

隨著天氣越來越熱，衣服越穿越少，我這才發現鄭玲摔倒時擦傷摔傷的地方都是難以消去的瘀傷，一塊一塊，看著讓人毛骨悚然。

“啪——”

這是鄭玲這段時間裏的第n次摔倒。每次都在平地上。

我們齊齊停住腳步，但並沒有人去攙扶她。而她也不再尷尬的笑著說一些題外話。似乎，該明白的我們都明白。

鄭玲每次摔的都難免有些慘，這次更是崴了腳。可是她依舊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。一蹶一拐的跟著我們的腳步。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勉強。也許，僅僅是想要靠我們近一些。

我們繼續自顧自的走在回寢室的路上。但是為了遷就鄭玲，還是不自覺的稍稍放慢了腳步。

回到寢室，鄭玲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自己的床鋪，開始休息。我們只當她是累了，或是摔疼了。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，心裏不是沒有愧疚的。只是她有她的疼痛，我們有我們的艱辛。我們不是不懂。只是無暇去顧及。

度過不算漫長的午休時間，看了看時間該回去上課了。我下意識的往上鋪看了看。

金晶也隨著我的目光擡頭看了看。說道：“讓她接著睡吧。”

我有些猶豫著要不要叫醒鄭玲。此刻我的心裏很亂，明明知道她是個冒牌的，明明應該不管她的死活，可是心裏又隱隱覺得如果把她一個人留在寢室可能真的會出人命。

“咱們上課去吧，小聲點，別吵醒鄭玲。”吳嬌說著躡手躡腳的開始收拾東西。

“真的不叫她？”我忍不住反問。

“她一瘸一拐。別折騰了。”馬巖說著率先背起書包往門外走去。

我依舊猶豫不覺。總覺得這一刻寢室的氣氛開始變的難以言喻的微妙。

“走吧。”金晶說著也背起了書包。

吳嬌立刻就跟上了。

我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睡在上鋪的鄭玲。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出門去，輕輕將門帶上。

下午的兩節課我都有點心神不寧，偶爾一轉臉，看到心神不寧的不止我一個人。

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時不時往教室門口張望的馬巖。低頭看了看吳嬌本子上亂七八糟的塗鴉。以及托著下巴兩眼無神的金晶。

叮鈴鈴——

終於撐到下午的課都結束了。

我松了口氣。收好課本準備離開。除了我之外，大家的動作都很緩慢，似乎在故意拖延時間。在我的反覆催促下，我們四個人在整齊的離開的教室。

才走了幾步，突然發現教學樓一片混亂。

原本有些神魂不附體的我們這才勉強的打起了一些精神。八卦的四處張望，側耳去打聽。

“快去看熱鬧。4號樓有人跳樓啊。”

我們聞言如遭電擊。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鄭玲。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統一的看法。明明學校有千萬學生，甚至還有學校附近的無數的自考生、網絡繼續教育生。為什麽我們就能如此一致的想到了鄭玲。

我們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，簡直就是用跑的。

一路飛奔下樓。從1號教學樓百米沖刺跑到4號樓。4號樓樓下已經站滿了人。有老師、有學生。我們根本擠不進去。被攔在最外圍。

我們不停的祈禱千萬別是鄭玲。可是，我們心裏就是這麽認定的。否則怎麽會這麽肯定的齊齊開口祈禱千萬別是鄭玲？

“不會又是自考生吧？怎麽都喜歡跑本院來跳樓？丟人不丟人啊？”

突然。擋在我們前面的幾個人中。有個女生在說著風涼話。

我剛想開口讓那人積點口德。金晶就一把將那女生拽的整個人都轉了過來。

不等那女生開口抱怨，金晶就一個耳光甩了上去。

啪——

這一聲即使是在這麽吵鬧的人群中間都十分的響亮。讓周圍的人側目。

這一巴掌下去不止是說風涼話的女生傻了。金晶也傻了。

原來是我們宿舍樓2樓住著的那群冤家。而眼前這個女生曾經差一點就成了金晶的舍友。

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纏繞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頭。

“好像是404的女生。那個誰來著。美女——”

更前面的人群顯然沒有被我們後面這一段小插曲給吸引了註意力。還在討論著樓頂上那個要跳樓的女生。

“404？”我趕忙拉了拉金晶，說道：“你聽見沒有。他們說404。”

鄭玲雖然談不上是校花，但是畢竟艷名遠播。認識她的男生不再少數。

“聽見了。”金晶說著一把推開被她扇了一耳光的女生，用力的往前擠去。

我們也緊追其後。耳邊傳來挨打女生的哭聲。可能是被打蒙了。剛剛才反應過來吧。

前面的人並沒有因為我們的心急如焚而讓出一條道來。我們前進的很艱難。

“你們說會不會是鄭玲？”吳嬌在背後絮絮叨叨。

我來不及回頭叫她閉嘴。就看到天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。配合著人群一陣陣的尖叫聲，那到弧線越來越近。從半空中急速墜落下來。

時間只有短短的兩三秒鐘，我都來不及隨著人群一並發出尖叫的聲音。或許，我的潛意識根本不想讓我叫出聲來。我只是茫然的張了張嘴。

吳嬌的絮叨聲也隨之停止。按照吳嬌的性格，她一定會成為全場尖叫聲最響亮的那一個。可是，連她也沒能發出半點聲音。

那道弧線像流星一般墜落。“砰”的一聲。塵土飛揚。

我仿佛聽到骨頭破碎的沈悶聲音，可是按照我現在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聽到任何的聲音。可是，我的腦海裏就是有這樣一記聲音，一直在回蕩。

金晶在我前面雙腿一軟，要不是人太多，她一定就往旁邊倒過去了。

“給我讓開——”金晶依舊中氣十足。有一種讓人不能違抗的氣勢。

前面的兩排人群慢慢的向兩邊讓開。然後更前面的人也開始自覺的讓出道來。也許，他們中間已經有人認出來了。我們就是404的女生。

一步一步走近墜落的物體。我難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。

從衣著上依稀能夠辨認出來是鄭玲。就是鄭玲沒錯。

這就是她說的魚死網破。雖然她曾經說過無數次。可是我沒有一次真的聽見去。放在心裏。盡管我並不是真的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她這話的意思。可是，我一直逃避。直到現在、此刻。這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，我才意識到她那時說的話是有多麽的決絕。

殷紅的鮮血，很快就從鄭玲身體上的各個地方爭先恐後地湧出來。將這片土地染得血紅血紅。讓我不忍直視。

鄭玲的身體突然抽搐了幾下，她還沒有立刻斷氣，竟然把臉扭向我們的方向。我恨不得立刻閉上雙眼。不，我恨不得自己一直都是瞎的。

鄭玲竟然在對著我們的方向在笑！她的笑容，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，我根本想不到人類還可以做出這種笑容。終於，這一抹笑容慢慢凝固、定格。

突然，鄭玲的身體又挪動了一下。

我分明看見走在最前面的金晶身體猛地晃動了一下。我趕緊上前扶住，不讓她倒下。

當我扶住金晶再次看向鄭玲的時候。我才發現。墜落的不止鄭玲。在她剛剛挪動的地方，又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蠕動。

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。我將幾近癱軟的金晶交給了身邊的陌生人。自顧自的向鄭玲走了過去。

一步一步一步。我在四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無數不可思議的眼神。

我一點點靠近鄭玲。

那團黑乎乎的東西越來越清楚。

黑貓

沒錯，就是黑貓。我一定沒有看錯。

我緩緩的在鄭玲身邊蹲下。伸出手去。

“同......同學！你不能碰屍體。”

身後老師們的聲音都微微顫顫，細若游絲。

突然，黑貓拼盡全力從鄭玲身下鉆了出來。

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我從來就見不得小貓小狗垂死掙紮的樣子。尤其是現在。尤其是我明明就知道這只黑貓才是真正的鄭玲。

我小心的將黑貓抱了起來。看著它在我懷裏慢慢的閉上了雙眼。我這才難以遏制的痛哭出聲。

我看著地上還在微笑的鄭玲，這麽近的去看。她竟然真的是在笑！而不是我們的錯覺。

那一剎那。所有的憐憫都化為烏有。

鄭玲的笑容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，一陣輕微的骨頭斷裂聲後，她的頭顱往地面沈了下去，再也擡不起來。

死了。鄭玲，真的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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